盖弗斯柯漫游指南第四六回

雄关漫道（下）

作者：污喵（息壤中文网）

　　两人离开威廉房间，目光对视，都不知说些什么。见厅中似要开饭了，贝尔希拉着弗瑞尔向餐厅走去。 　　贝尔希斟酌再三，边走边发问： 　　“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？事先该跟你商量一下。” 　　“这样挺好的。其实我一直想到哥哥身边做事，但又不敢跟你说，我怕你怀疑我别有图谋。我也不敢跟侯爵大人说……” 　　“为什么不敢？” 　　“这是贵族礼仪的要求之一。骑士转而服侍其他主人，需要原主人的谅解与认可。我无缘无故说要跳槽，等于是背主，会被送入监狱。” 　　当骑士还真是不易，贝尔希爱怜地摸了摸弗瑞尔的脑袋。 　　“好，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，我会好好疼爱你的。不过……” 　　贝尔希顿了顿，开始开玩笑： 　　“你到我身边，到底图谋什么？你不会真看上了莎珂娜了吧？她才九岁啊……你这个小色狼。” 　　听到小色狼，周围不少人驻足看过来。弗瑞尔一下子涨红了脸： 　　“我不是……我没有……别瞎说！我只是觉得，她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女孩子。” 　　“那就更离谱了。以前的话，那不是更小了吗？你果然是个……” 　　弗瑞尔急忙捂住了贝尔希的嘴。贝尔希不再逗他，但这件事挺有意思，哪天去问问莎珂娜。她那么小，应该记不得吧？ 　　两人在爵府食堂用了餐，今日饭菜比较丰盛，算是打了顿牙祭。 　　威廉已出发去了前线，爵府主事交给了亨利。饭毕，贝尔希与弗瑞尔一同拜访了亨利，并说明来意。 　　今天的大事就剩下婚礼庆典，不过差不多进入尾声了，亨利也没什么好忙的，便带着两人一同走向四楼图书馆。 　　亨利对贝尔希也是尊崇有加，想来是得了威廉的授意。 　　于路上，亨利向贝尔希介绍了这位图书管理员。他名叫琼斯，是威廉的兄长，亨利的老叔。 　　琼斯生性不喜理事，不爱社交。相较之下，他更喜钻研书本，因为经常泡在图书馆，威廉就把图书管理员的位子给了他。 　　三人爬上四楼，来到图书馆。馆中书架林立，图籍成山，不过蛛丝遍布，灰尘扑面。 　　贝尔希暗暗吃惊，图书管理员是个危险职业，难道这里蛰伏着一位世外高人？ 　　他一边胡思乱想，一边随亨利向图书馆内室走去。一路推开缠结的蛛丝，绕过一些倒伏的桌椅书架，来到了管理室门前。 　　亨利一脸不悦地推开虚掩的门，三人进入管理室。 　　房间里窗户大开，光线充足，可以看到一张大台桌，但也是布满灰尘。 　　桌上堆着不少书籍，书籍后面伏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，正聚精会神地研读一本文献。 　　亨利咳嗽一声，那老头抬起头瞄了瞄他，又看了看他背后的贝尔希与弗瑞尔。 　　他看起非常苍老，满脸皱纹，瘦骨嶙峋，只有一双绿色的眸子闪烁着锐利的光芒。身上的衣着比较华丽，但称不上整洁。 　　他看到亨利并不起身施礼，无疑就是亭利的叔叔，图书管理员琼斯了。 　　确定来了三位客人后，琼斯收回目光落回亨利身上，用并不恭敬的腔调说道： 　　“我当是谁，原来是小亨利来了。你可有日子沒来了。今天是带着朋友来找我要玩具吗？” 　　亨利有些尴尬。 　　“老叔，我现在也是个伯爵了，不要这么叫我。现在外面都打仗了，你还在这里看书……” 　　他指了指室外倒伏的桌椅书架： 　　“这怎么回事？” 　　琼斯翻了翻白眼。 　　“哼，谁还不是个伯爵。等你当上侯爵再来命令我。” 　　他瞄了一眼室外，接着说道： 　　“仆人有半年沒来了，我能怎么办？你难道指望我这个糟老头子打扫？……这两位小朋友是谁？” 　　贝尔希与弗瑞尔忙上前自我介绍，随后收拾出三张椅子，清理好台桌桌面，三人面对琼斯在桌前坐下。 　　这琼斯性格颇类威廉，虽然贵为伯爵，但豁达放旷，不讲礼数。 　　贝尔希于是直奔主题： 　　“今天来拜访先生，想请教一些关于北方群岭和白山的问题。” 　　他拿出从威廉那里借来的地图，摊在桌上。琼斯凑过来看了几眼，说道： 　　“这不是我当年画的那张地图么？现在看这图真是个破烂。你想问什么？” 　　“听侯爵大人说，先生当年为绘此图，跑遍了拉尼亚……” 　　“说跑遍有些夸张了，北方群岭那鬼地方我可没去。” 　　看来北方群岭真是个人见人畏的地方。 　　“那……白山呢？” 　　“白山……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。我确实用步子丈量过白山，从南到北。” 　　“山里可曾去过？” 　　“当然去过。不过白山的山峰都非常高，峡谷也陡峭，很难深入……我选了四五个入口都走不通……” 　　琼斯用手抚摸着地图上的白山，似乎沉入回忆之中。 　　贝尔希心想，这老头年轻时真是个无所事事的“登山客”。不过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，才能这般“游手好闲”吧？ 　　琼斯似乎在回忆里越陷越深，贝尔希正要伸手拍醒他，琼斯突然目露精光，紧盯住他： 　　“你叫贝尔希是吧，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了。” 　　他手指滑动，指向地图中的白山北部。那里正与希瓦尔赠图上的标示位置相吻合。 　　贝尔希不动声色地问道。 　　“此处有什么？” 　　“你不知道么？那你来找我作甚？找矿脉得问小亭利。” 　　亨利急忙解围： 　　“贝尔希先生是陛下与父亲大人智囊。他虽然不善冲锋陷阵，但是在防守方面提了不少好建议。 　　这次是想问问老叔，白山中有没有什么防守上的漏洞。” 　　琼斯看着贝尔希，眼神中仿佛带着同情： 　　“他们这些领主，永远都只重视那些上阵冲杀的士兵，对我们这些长于思考的人从不放在眼里。” 　　这是在指桑骂槐吧，亨利一脸不悦： 　　“这半年来事情多如牛毛，仆人根本不够用。我马上安排新的仆人过来，老叔你且……先帮帮忙吧。” 　　琼斯并不理会亨利，仍然紧盯着贝尔希： 　　“看在你我同病相连的份上，我就帮帮你吧。不过在这之前，你们要先听我讲一个小故事。” 　　又是故事？希瓦尔的故事足够让贝尔希糟心了，他真不想这么快再来一个。 　　“不用怕，我这个故事很简短。” 　　琼斯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，口中慢慢开始讲述： 　　“距今大约一千年前，一个东方帝国征服了格里斯的大部分地区，只有拉尼亚人还在顽强抵抗。 　　帝国人调来大量部队从南方发动进攻，甚至派遣船队从海上入侵，都沒能改下拉尼亚。” 　　琼斯似乎故意停下来，贝尔希只好接下去： 　　“后来呢？” 　　“后来，他们发现了拉尼亚一处防守薄弱的漏洞……不，应该说是毫无防备的漏洞。 　　帝国军队从这里大批涌入，拉尼亚于是也陷落了。” 　　众人一起看向地图，琼斯手指正指向那个神秘的位置，那个贝尔希三人参详一夜仍不明了的地方。 　　少顷，贝尔希说道： 　　“你是说白山中有一条通道……” 　　“是的。这条通道，其实是一个关口。它原本并不存在，是帝国人搬走一座山峰制造出来的…… 　　这条通道曾经是拉尼亚的东向之途，但崇山峻岭之间实在太难走，已经被废弃数百年了，所以我在地图上也沒有标注。” 　　亨利有些不太信服。 　　“老叔你如何知道这些？” 　　琼斯从书堆里扒出一本《拉尼亚编年史》丢到他身上。 　　“多读读书吧年轻人，你跟亨德尔长大以后，就再也不来图书馆了。” 　　贝尔希赞同地点点头： 　　“先生所言极是。以史为鉴，可知兴替。不知琼斯先生走过这条路没有？” 　　“当然走过，我曾经到达那荒废的关城，站在那居高临下的残垣断壁上……” 　　琼斯似乎想要做诗，贝尔希打断他： 　　“不知能否带我看看？” 　　“去那里……你要我带你去旅游吗？什么时候？” 　　“越快越好。” 　　“可以是可以，我也有十几年没出门了。不过……” 　　琼斯上下打量着贝尔希。 　　“我佩服你的决心和行动力，但这个季节进入白山之中，可不是闹着玩。 　　你得做好万全准备，食物，保暖这些都要备妥。我一把年纪了，身体比不了你们年轻人。 　　还有，你们不是说正在打仗吗，说不定西提尔的老怪物正掂着大刀站在关口上等着你们。” 　　不愧是资深“登山客”，经验十分丰富，不过不谙世事的程度也是让人无语。 　　贝尔希是真打算去看看，北方群岭无法通行，那么希瓦尔必是从西提尔通过白山到达拉尼亚。 　　如果威迪逊公国也知道了这条路的存在，效东方人之法南北合围，拉尼亚基本没救了。 　　贝尔希与弗瑞尔、亨利讨论了一会，一致决定实地调查一番。为保证安全，亨利决定带一支卫队亲自前往。 　　三人又与琼斯探讨了进山的准备工作，决定花三天备齐人手物资，三月二十二日一早出发。 　　贝尔希打算带弗瑞尔和乔恩一同前去，物资准备和调度由亨利和他的卫队负责。 　　议定之后，贝尔希带着弗瑞尔回到家中。天色渐晚，乔恩已经带着伊丽娅和两个小丫头回来了。花车虽好看，但看的时间长了也不诱人。 　　今天发生了很多变故，太多的事情需要向家人传达。 　　首先，贝尔希和乔恩一样成为了名符其实的贵族，有职，有衔，少的只有领地。 　　其次，获得了英洛河北岸几片农庄的管理权。目前的情况，农庄收入是三家分账，自己能获得的收入只是很小一部分……聊胜于无吧。 　　听到这里，妮娜已经两眼冒光，准备做回小泥巴了，莎珂娜也想去农庄玩耍，贝尔希很是无奈。 　　最后，贝尔希向家人正式介绍了弗瑞尔的加入，他算是贝尔希的第一位封臣。 　　尽管没有恶意，两个小丫头还是喜欢叫他“混饭哥哥”，这让他很失落。 　　乔恩自然也想成为贝尔希的封臣，但爱德华目前属下不多，还是别打劫他了。贝尔希也没有告诉乔恩关于克丽雅的事情，打算给他一个惊喜。 　　在准备出发的日子里，贝尔希抽空去查看了那几处农庄。 　　土壤还算肥沃，但垦荒度并不理想。田里积雪消失，小麦露出真容，远远望去，一片郁郁青青。 　　妮娜带着莎珂娜在田间奔跑，不时蹲下来辨认麦苗与杂草。贝尔希也走过去观察麦苗长势。 　　正如他之前所料，麦苗都有些萎靡不振。有的根部斑白，有的叶片发黄。 　　贝尔希隐约记得，这好像是一种叫雪霉病的病害。以格里斯目前的技术水平，这些麦苗已经沒救了。 　　这样下去，大面积减产甚至绝收，是不可避免的。不如……尝试追播春小麦？ 　　贝尔希下令铲除病苗，埋在野外，防止田间进一步感染，农夫们不太情愿地执行了这一命令。 　　他们是无法理解的，贝尔希也懒得解释。他在思虑另一个问题：栽种从未播过的春小麦，这可是个技术活…… 　　维特好像以前给农庄送过麦种，也许他了解……好，等他来了就把他拽到农庄来。现在暂时让农夫们垦荒备播，其余的等探险回来再说。 　　一晃，三天过去了。二十二日一早，贝尔希带着弗瑞尔和乔恩来到圣尼亚岛上，与亨利的人马汇合。 　　亨利无法随队出发了，做为爵府主事，外出探险是禁止的，抗争无用。看来威廉当年的斗熊风波，连儿子也波及到了。 　　幸好爱德华派了林德尔来指挥卫队。林德尔如今已是子爵衔，并被任命为王国骑士团卫队长，人尽皆知。指挥亨利的卫队也没什么顾虑。 　　队伍里物资充分，食物炊具、军帐被褥等一应俱全，卫兵们也都随身带着军械甲胄。 　　一行三十多人辞别爱德华与亨利，往山中进发。琼斯在前方作向导，他换了一身轻便袍服，看起来年轻了许多。 　　他不时拿出地图，比照眼前的山峦，似乎在回忆里找寻当年进山的地方。 　　二十多年的记忆，不是那么好搜寻的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。晚上，众人在一处山脚下扎营休息。 　　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，弗瑞尔问道： 　　“哥，你觉得这条山中通道真有那么危险？” 　　“危险与否，全在于人。 　　如果敌我双方都不知道这条路，危险其实并不存在。但如果敌方知道而我方不知，这种危险就相当可怕了。 　　现在的问题是：我们并不知道，对方是否知道这条通道的存在。” 　　大家似乎都一脸懵逼，默默嚼起手中的干粮。不过弗瑞尔和林德尔信服地点了点头。 　　贝尔希心头升起了一股阴云。希瓦尔虽然沒有明说，但从他的话中分析，威迪逊公国只怕是早就知道了这条通道的存在。 　　不知道关上，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。 　　第二天，琼斯带着大家爬上了一座不太陡峭的山坡。从坡顶下望，一汪小湖泊横卧在两山之间，湖面水天一色，平静如镜。 　　琼斯兴奋起来，大喊道： 　　“没错，就是这里。没想到这口湖泊还在。” 　　看来他找回了进山路径，众人也都开心起来。队伍小心翼翼步下山坡，来到湖边，又沿着湖岸前行，慢慢进入一条狭窄的山隙中。 　　出了山隙，又是一条向上的陡坡。爬上坡顶，一条蜿蜒的台阶通向下方。如此反复数次，众人都渐渐疲倦下来。 　　琼斯言道，这才刚刚开始。白山东西跨度也有近百里，否则不会成为天然屏障。 　　一路行来，虽是时上时下，但地势在逐渐抬高。山中行军，若无仪器，很难判断自己在山脚还是山腰。 　　贝尔希自备了简易指南针，但琼斯的记忆非常靠谱，根本用不到。 　　走到黄昏时分，人马皆疲，琼斯把大家带到了一处巨大的山岩下面，建议今天就到这里，暂停行军。 　　累了一天，大家各自散去扎营休息。琼斯有意无意地看着山石顶部，似乎在考虑什么。 　　捱到夜晚，琼斯悄悄叫醒贝尔希和林德尔，低声说： 　　“前方不远处就是关口了。我担心关上已有敌人，所以才将队伍停在此处。你们看……” 　　贝尔希小声应道： 　　“我也猜到了先生的用意，不如先由我和乔恩，弗瑞尔他们去侦查一番。” 　　林德尔自是不同意，定要亲身前往。贝尔希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。 　　“我认为关上肯定有敌人，但不会太多。此番探查只是为了侦测敌情，我们不会太接近关口。 　　一旦情况确认，我们马上返回。纵有不测，你也可以指挥大家上前营救，或是速速撤离。” 　　林德尔无法反驳，只能答应。贝尔希叫醒弗瑞尔和乔恩，三人猫着腰绕过山岩。 　　山岩之后是一条平缓且宽阔的山道，道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。三人慢慢前行，一直摸到山道拐弯处。 　　拐弯处是另一块巨大的山石，山道在这里垂直反折，向上方延伸而去。贝尔希从山石后慢慢探出头，向上观望。 　　山石背后的道路被平整成石阶，向上直通山顶，山顶上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关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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